今年秋季,芳草湖农场雨水有点多。
昨夜,淅沥的秋雨附着在玻璃窗上缓缓流淌,在霓虹灯的印染下变成了多彩的花纹。
场镇里,汇聚雨水的低洼如一面面镜子,倒映着高楼、树木和过往的行人。当一片片金黄的树叶轻轻跌落在水面,碰触起微微涟漪,随风漂游起来。
又下雨了。田野里,密集的雨水敲打着喷施了脱叶剂的干枯的棉叶,发出清脆的嗒嗒声,似故作娇柔般吟唱,令人忍俊不禁。
好雨知时节”,可秋雨来的不是时候。秋天,地里的棉桃更需要吸收阳光的热量,才能吐出洁白柔软的棉絮。所以不下雨的秋天才是农人们喜欢的秋天。
所幸现在农场种棉花技术过硬,秋雨除了让棉花采收期会推迟几天,并无其它影响。
这几天,农场的饭馆里爆满,多是乘着雨天提前庆祝丰收的职工。种了半辈子棉花的职工聚在一起,话题始终离不开棉花。大家话说着丰年,不由说到过去剥棉桃,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。
芳草湖农场开始种棉花,农场人的冬天就多了一项活——剥棉桃。
那时的秋天,种棉花没有脱叶催熟技术,棉花全靠自然开放。当地里有棉桃零零星星吐出洁白的花絮的时,一家人就去地里摘棉花。一天摘不上几公斤,看似是在磨洋工,其实是去地里趟一下,手脚并用把牵扯在一起的棉苗分开,就为了让更多的棉桃能够晒到太阳,能够正常吐絮。
眼看快要下雪了,地里正常吐絮的棉花已经进了轧花厂。可还有一些“属核桃”的棉桃挂在枝头,闭着嘴不吐絮。
棉花从播种到结桃不容易,把这些棉桃撂地里职工会心疼。于是,职工们到地里把棉桃扽回家堆在院子里,用塑料布、化肥袋盖好。稍有空闲,一家人就坐下来剥出棉桃里的花絮。
剥棉桃没有技术含量,大人小孩都能干,不过就是费手。
因为棉桃由好几瓣紧紧抱在一起组成,每瓣棉壳的顶端都有个如刺的尖,用手指抠剥时,稍不注意手指就被扎得生疼。
棉桃堆在屋外有潮气,有的棉桃自带水份,潮湿韧性不好剥,就要提前把棉桃弄回屋里,堆在火墙边上烘烤。第二天,棉壳变干了,顺着尖处的缝隙用手指一抠,棉桃咧开了嘴,而且剥出的花絮也柔软了很多。不过变干的棉壳上的尖头更加坚硬了,扎破手指是必然的经历。
人们用医用胶布将扎破的手指包裹起来继续剥棉桃时,发现不但保护了手指受伤处,还能保护没有受伤处。于是,将十根手指上缠上胶布,一度成为连队的流行和时尚。
剥棉桃对于勤劳的农场人算不了什么。一家人围着棉桃堆或看着黑白电视、或说着心里话,手里一刻不停的剥着棉桃,反而让无聊的冬季多了一份充实。
一场一场的雪覆盖在一天一天缩小棉桃堆上。一家老少的手天天在棉桃堆里摆弄,久了都成了又黑又糙的铁砂掌。望着闲置的空屋里堆满了雪白的棉花,剥棉桃的辛苦就被抛掷脑后了!
不过,遇到如今年般雨多的秋季,大量的棉桃无法正常吐絮,就预示一个忙碌而又难捱的冬天即将到来。
秋收结束,家家户户从棉田里扽回来的棉桃,在院子里堆成一座座小山丘,愁煞人!如果家里没有个厉害的婆姨,把一家老少摁到棉桃堆前,没日没夜的剥,根本就剥不完!
2004年,我在芳草湖农场五分场六连工作。那年秋,雨下个不停,地里的棉花像是被雨水浇昏了头,满地青枝绿叶。连队职工急得就像泥浆里的蝌蚪,毫无意义的躁动着。
有人穿上胶靴冒着雨去地里,啥也干不了,就为去看看棉桃。没走几步胶靴上就裹满了泥巴,在通往棉田的泥泞路上留下了一串扭曲的脚印。
雨停了,也快要下雪了,棉田里全是扽桃子的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。一辆辆满载棉桃的小四轮拖拉机来到棉花晒场,堆起如高山般壮观的棉桃堆。没几天,棉桃堆开始发热霉变。为了降低植棉职工的损失,农场就发动全员剥棉桃。
那一年,连队给我家送来四吨棉桃。为了早点完成剥棉桃任务,同学也好,战友也罢,凡是来家里的人,我都要提几筐棉桃来“招待”。当然,我去别人家里,待遇也是一样的。
后来,农场使用了科学的棉花种植模式和技术,就不再剥棉桃了。每到棉花采收的季节,即使秋雨绵绵,棉田里也看不到青枝绿叶,全是煞白的棉絮,仿佛云落地上。(六师芳草湖农场文体广电服务中心 于三)